鴨  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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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禮的愛

214日西洋情人節,我,獨自一個人走在街上,享受著寒風以及一幕幕不用錢的親熱鏡頭。

一個人,在情人節獨自出門很悲哀嗎?好吧,我承認是有那麼一點點的悲哀,但這影響不了我想出來走走的意志。

奇怪!

沒錯,非常的奇怪。我常有些怪怪的嗜好。無所謂,反正我本來就是個怪人。

怪人,該作怪事。

怪人的夥伴,必須比他自己更怪。

如果,這樣一個怪人,找的到臭味相投的夥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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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不覺,這樣四處亂晃已經過了八個小時了。

早上十一點,一直到現在─傍晚七點。

是該找個地方休息的時候了。

心中有了這種意識,腳步也跟著往路口的麥當勞移動。

推開麥當勞的門,發現裡頭人山人海的。

想也知道,因為今天是情人節。

點完了餐,瞥見角落有一桌空的兩人座。

老天倒是挺眷顧我,我只花了兩分鐘就找到了座位。

但是當我準備開動時,頭上響起了一陣聲音。

「小姐,對不起。這個位置可不可以讓給我和我的女朋友?我們已經等了快半個小時了。」

我沒有抬頭,心裡在盤算著該怎麼辦。

讓?不讓?

好吧,看他可憐,位置就讓給他吧。

我收拾一下我的東西,起身端起餐盤準備閃人時,身後又傳來了一陣聲響。

「我想你沒有必要讓位吧,老婆?我已經到了。」

老婆?他叫誰啊!

「這位先生,很抱歉,這個位置現在我們要用,麻煩您另謀他處吧。」接著,他─那個陌生男子又開口要把那對情侶趕走。

「喔!抱歉。」那對情侶非常識相的走開了。

但我仍然沒對那位陌生男子說任何一句話,繼續坐下來吃我的東西。

「小姐,你的另一個位置可以與我共享嗎?」陌生男子也許我該叫他陌生登徒子,邊說邊坐了下來。

我想我已沒有拒絕的餘地了。

「請便。」最後,我還是吐出了這兩個字。

「太感謝妳了。」他也開始吃了起來。

我該生氣嗎?對我不尊重的稱呼,自做主張的替我決定事情,接下來又與我共享同一個空間。

算了,懶的動口,由他去吧。

倒是他先開了口。

「妳不覺得我很無禮嗎?」對著不理不睬他的我,他似乎想要找個話題來聊。

「還好。」我依然是兩字箴言。

「妳好冷淡。」他像是做出了一個結論似的。

「是嗎?」不想理他,我收拾了東西準備再度離開。

「別急著走。」他站了起來,再度阻止我離開。

於是,我停下來,等著他繼續說。

「我可以冒昧的請你喝杯咖啡嗎?」繼他的無禮之後,他繼續冒昧。

好一個登徒子!

「隨便。」

但我還是答應了他,因為他把我的「隨便」與「可以」劃上了等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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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隨著他到了咖啡廳。

他叫了杯卡布奇諾,而我點了拿鐵。

我們找了咖啡廳裡的最深處的位置做了下來,一樣是兩人座。

等待咖啡來的過程是漫長的,因為那是現磨的咖啡。

為什麼我知道?他講的。

平常,我不會去注意這種事。

「要來塊起司蛋糕嗎?很好吃的。」他問了我這個問題。

我思考了五秒鐘,決定不要。

於是我又用了二字箴言─不要。

「又是兩個字。」他也注意到我一直都只用兩個字回答他。

這也不難發現。因為我不多話—對他不多話。

咖啡來了,我們周圍的氣氛也隨著音樂聲以及咖啡香沉寂了下來。

我依然不說話,他也像是想要好好品嚐一杯卡布奇諾似的,靜靜的聽著音樂,外加凝視著我。

我感覺到了他的視線,看了他一眼,隨即把眼光收回。

我對看人沒有興趣。

但是他,仍然一直看著我。

就給他看吧,陌生的登徒子。

又過了十分鐘,他喝完了半杯咖啡,又開始講話。

而我,仍然是靜靜的,冷冷的聽他講話。

他的話題,先從咖啡開始聊。

對於咖啡,我不是很懂。所以我沒說話,頂多加幾個「嗯、啊、喔」之類的語助詞。

接下來,話題,繞到我的身上。

「妳叫什麼名字?」這是他的第一個問題,也是這個話題的第一個開始。

「夏潔。」一樣是兩個字。

「夏潔……又是兩個字!」

沒辦法,我的名字本來就是兩個字。

「我叫唐予祈。」他主動的報上名字來。

「嗯。」我還是興致缺缺。

「你為什麼會答應我的邀約?」他又問了一個問題。

「無聊。」我在想我的二字箴言還能撐到什麼時候。

「覺得無聊所以跟我來?好吧,這也可以算是一個理由。」他往後靠,瞇著眼睛看我。

我再度瞄了他一眼,繼續喝我的拿鐵。

「妳真的很冷淡。」他的身體又回到桌前,手肘放在桌子上,用手拖著頭。

「喔。」看來二字箴言不僅撐的下去,而且字數會越來越少。

我繼續抱著我的熱拿鐵喝。

「拿鐵好喝嗎?這家的咖啡我很喜歡。」他又自顧自的講起來了。

「不錯。」我依然用兩個字搪塞過去。

其實我對這種東西一點判斷能力也沒有。也許好喝,但是我覺得難喝;也許難喝,但我覺得好喝,這也可以算是另類吧。

「下次你可以換喝卡布奇諾。」他給了我一個建議。

「嗯。」一字箴言再度出動。

看來我在不多吐出幾個字不行了,因為我的拿鐵已經沒了。

「我需要自己付錢嗎?」總算,我主動問了一個問題。而在他的臉上,我看見了笑意。

「八個字,四倍。看在這八個字的份上,我請你吧。」活了那麼久還不知道原來八個字那麼好用,可以賺到一杯拿鐵?

如果真是這樣,我以後都給他兩個成語好了。

不過,也沒有以後了吧。

附完了帳,我們兩個走出店門,已經是九點半的事了。

好笑,一杯咖啡可以喝兩個小時。

「你家住哪?我送妳。」他又提出了邀約。

該答應嗎?

「不用。」我放棄成語,還是採用兩字箴言。

「那給我妳的聯絡電話好嗎?」這算什麼?果然是登徒子。

我思考了一會兒,原本不想給。但一想到我還欠他個人—一杯咖啡……

好吧,給就給,沒啥了不起。

2xxxxxxx」八個字,一字不漏。但是這次是電話號碼。

Ok,謝啦。Bye bye!」他很高興的樣子。

這次我連招呼都沒打,就直接走了。

這場奇怪的邂逅,就到此結束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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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一早,電話很「自動」的響了。

沒錯,他打來的。

『早安。記得我嗎?我是唐予祈。』早上九點半,距離我們分別的時間正好經過了十二小時。

「知道。」我繼續給他兩個字。

『今天有空嗎?』看來他想約我出去。

今天是星期天,基本上沒什麼事。

「有吧。」還是兩個字。

『我手上有電影優待票,要跟我一起去嗎?』果然是邀約。

「隨便。」我想我還是沒有拒絕的餘地。

『好,那我們就十二點整在XX戲院見囉。不見不散。Bye bye』語畢,他掛了電話。

好一個星期天,卻被他給破壞了,早知道就不給他電話了。

那該死的人情!

~早知如此,何必當初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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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覺醒來,剛好十一點。我還有一個小時可以準備,半個小時到那裡,綽綽有餘。

從衣櫃裡隨便找了一件白色衣服,再穿上藍色牛仔褲,穿上平常穿的運動鞋。鏡中的我看來挺不錯的。

到了戲院門口,看到他在對我招手。

Hi~」他向我跑了過來。

我依然沒說話。

「你今天看起來不錯。」他笑了一下。

「呃,我是說打扮。」又補充說明。

「謝謝。」隨便穿穿就不錯?是真的不錯還是他在找話題?

算了,不想計較。

「你不關心我們今天看的是什麼片嗎?」他又問了我。

「什麼片?」好吧,你要我問我就多送你一個字。

「是電子情書。」他又笑了一下。

電子情書?他也喜歡看那種文藝片嗎?

「電影票錢誰附?」我又問了他。

「六個字,我附吧。」他又拿我給他的字數做文章。

「其實是有優待票!」他露出了一個賊賊的微笑。

我們兩走進戲院等開場。

彼此都不說話。

大概是沒什麼好說吧。

沒多久,電影開場了。

我旁邊的一群女生在吱吱喳喳的討論劇情,我旁邊的他似乎也對那群女生有些輕微的感冒,頻頻朝我這兒望。

看到了浪漫的地方時,我發現他的眼光又瞄向我這。

是在看那些女孩子,還是我?

燈光昏暗,看不清楚,我也不想管了。

隨著時間的流逝,電影也告一段落了。

看完了電影,他又約我去逛街。

既來之,則安之,所以我答應了。

我們在附近隨便的逛了逛,而他大概覺得無趣吧,便又提議到別的地方去。

我沒有意見。

可能也由不得我有意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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坐上了他的車,他載我到新光三越摩天大樓。

他說他想看從頂樓俯視台北市。

我沒有答話。

由他去吧。

我只是陪他玩,我沒有他的熱情和玩性。

很冷淡吧?我自己暗嘲。

當他從新光三越大樓往下看時,我覺得他的動作像個小孩子。

一個不成熟的孩子。

就像他對我的舉動一樣。

很不成熟的禮貌、態度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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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大概又顧著沉思,而忽略了他吧。

所以他又一直看著我。

「真有那麼好看嗎?我沒那麼漂亮吧?」我發問。

「不瞞妳說,挺賞心悅目的。」他又帶著那種天真的笑在跟我講話。

登徒子就是登徒子……我不禁在心理悶哼了一聲。

「不喜歡我看妳嗎?」他又問。

嗯,這要怎麼回答?

為了保持我的兩字箴言,我決定回答……

「還好。」可能有點違背心意吧?

我又在心裡吐了吐舌頭。

其實偶爾玩玩人也不錯。

「那我繼續。」他依然保持著手拖著頭的姿勢看著我。

我白了他一眼,轉身過去背對著他。

他看我似乎不太高興,便又收回看我的眼光轉而往下看。

而我,既然來了,我也跟著看了。

就當是在看風景吧。

人家說都市沒什麼好景色,都是一些奇怪的水泥建築和灰灰的天空。我想說這些話的人大概沒有看過晴天的台北所以才說天空是灰的吧。晴天時台北的天空藍的刺眼!建築物不好看嗎?不,那是一種整齊之美,雖沒有鄉村景色的純樸調調,卻令有一番風味。

嗯,我真是個怪人不是嗎?

「其實台北的景色不錯,是嗎?」他又發問。

「嗯。」一字箴言,表達的了意思就好。

「喜歡嗎?」繼續追問?

「嗯。」讓他自己去猜。

「那以後就常來吧。」他的口氣又有點像邀約。

「再說。」因為我不想花這個錢守財奴。

當然,如果是他出錢,倒是可以考慮考慮。

「去過淡水嗎?」他突然插了一句。

「去過。」他不會接下來要把我抓去淡水吧?!

「夕陽看過嗎?」他又問。

「沒有。」我對那種東西沒什麼大興趣。

「太可惜了」他很惋惜似的。

「我喜歡淡水的夕陽。」他自言自語似的。

我們兩個在一起,好像很沒話說似的。

因為我不說話嗎?可能吧。

為什麼我面對他時不說話?因為我不想說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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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要下去了嗎?」他大概看爽了吧。

「好。」反正我今天也沒什麼閒情逸致。

於是,我們又乘著電梯下去。

我趕到有點累了。

「嗯,快六點了,要去吃個飯嗎?」想吃飯?那可有得玩了。

「隨便。」但是為什麼我還是說出了「隨便」呢?

嗯,也許再坳一頓飯來也不錯。

「那就去地下美食街吧。」美食街?有點爛的建議。

不管了,有得吃就好。

我們兩個來到美食街。

美食街,我覺得一點也不「美」食,裡面的東西通常是又貴又難吃,尖峰時刻又會沒位置。

不過我們今天大概是走運了,竟然一下子就找到位置了?

「看來我們的運氣不錯,有位置。」他又露出了孩子的笑說。

「嗯。」這點我同意。

他去叫了兩盤蚵仔煎,這個倒是還好,不算難吃。

「好久沒吃蚵仔煎了,還是士林夜市的比較好吃。」他邊吃邊說,而且一下子就把一盤蚵仔煎吃完了。

看著我盤中還有四分之三的蚵仔煎,再看看他那只剩一堆紅色醬的盤子,我什麼都不想說,只想快點吃完。

「妳吃飯的速度真的好慢喔。沒關係,我等妳。」他又把手拖著頭,使用標準姿勢看我。

我又白了他一眼,繼續跟蚵仔煎奮鬥。

而他,看我又好像在「瞪」他,又收回眼光,往旁邊看。

但是我對天發誓我沒有「瞪」他,我只有送他一個「衛生眼」。

終於,我跟蚵仔煎的奮戰結束,我解決掉它了。

他看我吃完了,便繼續邀約。

這,應該也是預料中的結果吧。

我依然沒有推辭,依然用那一句「隨便」敷衍兼答應他的邀約。

他又帶著我,到中正紀念堂附近吹風。

在中正紀念堂附近的,是一對對的情人。

「今夜真涼爽。」他突然說。

「嗯。」我依然是一個發語詞。

「我最喜歡在這種時候出來散步。很愜意、很優雅。」他的話,再一次帶著微笑。

「不錯。」其實我也喜歡這種感覺,但是我只喜歡一個人的時候。

我依然無言,只是享受著夜晚的寂靜與清爽。

夜,是如此的美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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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又是不問我,直接把我載上車,問了我家住址,把我送回家。

一切,好像也不是那麼的難以預料。

車子遠離了都市市區,輾轉駛到新店,我的家。

「是這嗎?到了。」

「嗯,再見。」

「再見。」

就在我要下車的那一剎那,他突然抱住我,在我臉頰上親了一下,隨後便開著車,走了。

我震驚住了,站在樓下大概有五分鐘了吧,才回過神進家門。

第二天,我希望他會出現在我家門口,可惜沒有。

第三天,我期盼著電話鈴響,但是卻遲遲沒有回音。

第四天,我希望答錄機裡會有他的留言,但仍然沒有。

第五天,……

他,就這樣無聲無息的,消失了……

我想,我被他的不羈和無禮吸引了吧。

真像一場鬧劇。

但,人生本如戲,不是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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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年後的情人節,我一樣是一個人。

我一直停留在淡水,等待著夕陽的到來。

也許是想見他吧。

他曾說:「我喜歡淡水的夕陽。」

於是,第六感驅使著我搭乘捷運到淡水。

漸漸的,夕陽西下。

我依然沒有見到他。

也許見到他時,他身邊也已經有另一個人了吧。

無所謂,一切無所謂吧。

~The End~

吉娃

2000.4.4 初稿

2000.4.5 完稿